第36章 就讀貴族學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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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就讀貴族學院
（“宿雨，我衣服臟了。”）
淚痣？
宿雨伸手想去摸, 但被尚初陽的手擋住，下意識扭頭四處找可以照的鏡子。
鏡子沒找著，倒只能拿手機調出前攝像頭照片。
手機裏出現的女孩兒, 模樣陌生到了極點。
她眨眼，屏幕裏的女孩兒也跟著眨眼, 她張嘴, 屏幕裏的女孩兒也跟著張嘴。
以及……
尚初陽說的，一顆淚痣不偏不倚長在她的右眼眼角下。
她試著用手去扣, 再三嘗試都無法將那顆黑點扣掉，才不得不承認, 這個人是她。
尚初陽深深呼吸了幾口氣，才勉強接受自己的女孩兒換了一個模樣，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，啞聲提問：“宿雨, 上輩子你是不是……就長這副模樣？”
宿雨頓時擡頭看向他, 無奈道：“我上輩子連光是什麽都不知道，哪裏知道我長什麽樣子。”
這倒也是。尚初陽又湊近了一些, 摩挲了一下她眼角那顆淚痣, 平滑細膩的手感，卻仿佛帶著魔力, 令人欲罷不能。
連忙收回手, 轉移話題道：“剛剛上車太急，也沒註意到你什麽時候變的模樣。你自己也沒有感覺嗎？”
她仔細想了想，搖頭：“沒有, 就解決了一件大事, 整個人都很放松而已。”
“那你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？”如果這是她上輩子的身體, 那她上輩子眼瞎心盲會不會也一並帶來？
宿雨再次搖頭, 放下手機捏了捏拳頭，肯定道：“一點兒也沒有不舒服，反而覺得渾身都充滿力量。”
“如果這不是你原本的樣子，也不是蘇小雨的樣子……”
那麽剩下的唯一一個可能，是——
“這是全新的我，對嗎？”
宿雨有些緊張。
尚初陽握住她的拳頭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，思索片刻，才說：“或者，你爸爸知道你上輩子是什麽樣子。”
“他也不知道。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，並沒有見過我長大後的模樣。”說完，她低垂下眼簾，不確定地問：“你不害怕我嗎？我和我爸爸，都是死過一次的人。”
“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，”尚初陽捏了捏她的拳頭，沒好氣地接著說，“我連你變成睫毛精偷窺我洗澡我都——”
宿雨急急忙忙捂住他亂說話的嘴，惱羞成怒道：“誰偷窺你洗澡啊！別瞎說！”
“唔唔唔。”不就是你麽。尚初陽的黑眸中難掩戲謔之意。
那是她想看的嗎！她松開手，瞪了他一眼，“嚴肅點兒，我忽然變了一副模樣，和之前的蘇小雨一點兒相似之處都沒有，怎麽跟其他人解釋？”
尚初陽：“這確實是個問題。”
“而且……”
宿雨想到了蘇淩泉和韓冥。
蘇淩泉還好，他只記得小時候的宿宿，並不知道長大後的宿雨長什麽模樣，只要不承認她是宿宿就行。
但韓冥是見過宿雨長大後的模樣的。
她現在也不確定自己這張臉到底是不是和上輩子的自己長得一樣，如果一樣，那韓冥一定可以第一時間將她認出來，到時候就麻煩了。
想要重新開始，宿雨的身份就不能再用。
誰知道，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是像宿雨這樣，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人。
思及此處，宿雨不自覺語氣嚴肅道：“尚初陽，我覺得我不用再用宿雨的身份繼續生活了。”
不僅是宿雨的身份不能用，艾雨·蔡爾德的身份也不行，蘇小雨的身份更加不行。
想要一切都重新開始，她就必須得擁有一個新的身份。
尚初陽很快便猜出她的用意，思索片刻，讚同道：“那就不用這個名字，我幫你再申請一個身份。不過既然是新身份，要叫什麽名字才好？”
宿雨皺著眉頭思考了好一會兒，別說名字，姓什麽都是個問題。
倒是尚初陽捏玩著她的手，嘴角輕挑，腦海中已經閃過無數個名字。
“跟我姓尚好不好？叫尚雨，或者你在中間再加個字。”
宿雨不解地瞥了他一眼，“為什麽要跟你姓？”
“姓尚好辦新身份啊。”他理所當然地回答。
辦理新身份什麽的她也不是很了解，不過尚初陽現在的身份是尚家掌權人，他說能辦，那應該就是能辦吧。
反正這會兒她和尚初陽也算是半個家人，跟他姓也沒什麽。
便點頭同意道：“也行，那就跟你姓尚，不過叫尚雨有點兒怪。”
“哪裏奇怪，總不能叫……尚宿雨？”
“更奇怪了。”
她嫌棄得直皺眉，下一秒眼睛一亮，“有了，在中間加個沙字，尚沙雨。”
尚初陽：“……”
這名字諧音聽起來就是犯罪現場啊。
可宿雨已經十分興奮地說：“我以前有個特別喜歡的小名，叫小鯊魚，那是我唯一的朋友給我取的名字。”
尚初陽立即坐直腰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：“唯一的朋友？以前怎麽沒聽你提過？”
“因為所有人都不讓我和我那個朋友一起玩兒。”
但那些都是傷心的事情，沒什麽好再說的了。
宿雨低下頭，見腳邊還落著那個被打翻的芒果班戟，便彎腰撿起，放回前面的矮桌上，轉移話題道：“你想吃什麽？”
他沈默了三秒，才若無其事地說：“巧克力蛋糕。”
“真巧，我也想吃這個，我們一人一半吧，不然我一個人吃不完。”
“好。”
巧克力蛋糕一分為二，兩人各端一半無聲吃了好一會兒，宿雨才有繼續聊天的念頭，說：
“要不我跟你說說我爸爸的事情。”
尚初陽暗暗揣摩她的心情，確定她並無異樣，才松一口氣：“洗耳恭聽。”
“其實也不是特別糟糕的經歷。”
但也算不上好。
“我爸爸那個人把愛情看得比命還重要，為了把媽媽留在身邊，他不管不顧媽媽的身體健康，非要讓媽媽懷上我。”
所有人都勸蘇淩泉，兩個人在一起就可以了，沒必要為生孩子而冒那麽大的危險。
“可爸爸說他沒有安全感，無論如何都要和媽媽生下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。”
在明知道喬簌簌身體不好的情況下，蘇淩泉還是讓她懷上宿雨。
“這原本也能理解，新婚夫妻想要孩子。可是我聽說，爸爸媽媽在第一次做產檢的時候，醫生就已經告訴過他們。媽媽難產的概率特別大，而難產生下來的孩子畸形病態的概率更高。醫生建議趁月份小，把我打掉，免得以後大人小孩兒都跟著受苦。”
可惜。
蘇淩泉還是不願意。
而喬簌簌已經將自己當做一位母親，說什麽也要把宿雨生下來。
“媽媽生下我的時候，聽說是斷氣了的。而我一出生就眼瞎心盲，在保溫箱裏住了將近半年，身體才穩定下來。”
別說宿雨，聽說當時所有人都不理解蘇淩泉這樣堅持的意義在哪裏。
為了一個天生殘疾的孩子，斷送了妻子的命。
“可能就是因為這個，從我出生那天起，爸爸就很少來看望我。我和爸爸之間的感情，也算不上多深。”
因為連宿雨都覺得，自己本就不該出生，是蘇淩泉做錯了決定，不僅害了喬簌簌，也害了蘇雨。
天生殘疾，一出生就要了母親的命，往後餘生都只能一天天深陷永無止境的黑暗中茍延殘喘。
有什麽意義？
“勉強生下我，其實毫無意義可言，是吧？”
尚初陽的回答是緊緊握住她的手，“怎麽會沒有意義，你——”
“爸爸其實多半也覺得我的存在沒有意義，所以我一出生就被丟在了大院裏養。爸爸也在自盡之前，給我安排好了一切，負責把我養大的後媽，還有負責照顧我後半輩子的未婚夫，以及……一筆足夠養我一輩子的遺產。”
所有人都說，蘇淩泉對她這個女兒盡到了父親的責任，並告訴她，她的爸爸是個大英雄。
起初她也是這麽認為，也堅信她的爸爸非常愛她。
直到在二十歲那年，宿雨知道全部的真相之後，怎麽也接受不了自己出生的真相，死在手術臺上。
“今天在蘇家知道蘇淩泉就是爸爸時，我一點兒也不激動，也完全沒想過和他相認。甚至知道他為了讓我過來，而放任蘇小雨遇害時，我還有些……憎惡他。尚初陽，你會不會覺得我沒有良心？”
她的描述斷斷續續，尚初陽隱約猜出她還有許多細節沒有說。
但能讓宿雨不管不顧親情的蘇淩泉，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。
他肯定堅決地搖頭，說：“不會，你這麽做一定有你的原因。”
“其實也不算是什麽原因，就是……我有些恨他。如果不是他的堅持，媽媽就不會因為生我難產而死，我也不會天生殘疾。”
上輩子的宿雨，生來就是一個悲劇。
她寧願自己不出生，也好過那二十年的暗無天日——
“宿雨，先不說這些了。”
越說，她臉色越糟糕。
尚初陽將她身上的西裝外套拉攏好，又拿走她手中的蛋糕碟子，才摟住她的肩膀，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。
“休息一會兒，等到家了我再叫你。”
宿雨沈默著，片刻，才輕聲說：“抱歉，我說的有些亂，你等我自己捋清了，再仔細跟你說。”
“好。不著急。”
之後車廂裏一片寂靜，說是休息的兩人，都只是閉目養神，思緒飛遠。
回到尚家，尚初陽特意用外套將她的頭蓋住，摟著她上樓回房間。
宿雨忽然換了一張臉，這件事情得循序漸進，不能一下子就跑出來嚇人，引起他人的懷疑。
累了一整天，連夢境是否連接都無暇顧及。
——
“宿宿，媽媽給你燉了雞湯，你多喝一小碗，好不好？這雞湯對你身體好。”
“別怕，媽媽會一直陪著你，有媽媽在，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擔心，知道嗎？”
“宿宿 ，快回來，外面冷，出去又要生病發燒，到時候你又鬧脾氣不肯吃藥了。”
“宿宿，快過來看看，媽媽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！新出的盲文故事書。是童話故事噢！”
……
是蘇淩泉給宿雨安排的後媽的聲音。
聲音溫柔，語氣親昵，關切之意真實又令人心生暖意。
還有蘇淩泉給宿雨安排的未婚夫韓冥。
“宿宿，今天想聽什麽故事？”
“這個不行，宿宿，聽這些對你沒有任何好處。”
“宿宿，我下周要去外地采風，可能不能來陪你，原諒我一次，好嗎？”
“宿宿，記得想我。”
……
韓冥性格冷淡，不愛說話，但總會在周末的時候來宿雨家裏陪她。
也不會做什麽，就靜靜看書聽書，偶爾就書中的內容閑聊兩句。
用其他人的話來說，韓冥幾乎將他僅剩的溫柔，都留給了宿雨。
從那些對話來看，他們對宿雨是實打實的好，任誰聽了見了，都覺得他們愛慘了宿雨。對宿雨掏心掏肺的好，從頭到尾都沒有嫌棄過宿雨這個殘疾人。
宿雨曾經也是這麽認為。
直到她知道媽媽喬簌簌的名字，以及那天——
“宿雨，這份財產轉讓文件你知道是誰騙你簽的嗎？”
“是你的未婚夫，韓冥啊！”
“對，還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。”
“在你身邊的那個韓冥……你確定，他真的就是韓冥嗎哈哈！”
後面，便是刺耳到令她感到恐懼的笑聲。
“還有我，你以為，我為什麽會對你那麽好？”
“因為我要把你養廢了啊。”
“你爸爸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，還把我娶回來給你當保姆，這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！”
“至於你，你又算什麽好東西呢？阿絮因你而死，為了你這麽一個廢物……”
宿雨猛地從床上坐起身，摸了一把額頭，一手冷汗。
她驚魂未定，費盡渾身的自制力，才將夢中那些惡魔之語拋之腦後。
也許是昨天被蘇淩泉刺激到，才讓她又夢到了那些痛苦的記憶。
幸好。
那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。
——
尚家的辦事效率非常高，宿雨洗漱完畢出來時，尚初陽已經拿著一個全新的身份證出現在了她房間中。
名字按她的要求，寫成尚沙雨，身份則是尚初陽流落在外的親戚，剛找回來。
對外倒是能說得通，但尚家庸城堡內部的人就得大洗一通，留下真正效忠的人，能保守秘密才行。
而這一切，都已經不再宿雨要關心的範圍內。
吃過早餐，兩人立即出發前往國子監學院。
此時國子監學院已經進入最後一天報道階段，校道上的行人不少。
原本還想徒步參觀的兩人，為了避免麻煩，不得不坐回車上，透過車窗觀察外面的情況。
見她臉上的興奮漸漸掩蓋住她蒼白的臉色，尚初陽才暗暗松了一口氣，明知故問道：“怎麽樣，這個大學應該沒讓你失望吧？”
宿雨連連點頭，趴在玻璃窗上，語氣難掩興奮：“比我印象中的大學還要好，我很喜歡這個學院的環境。”
不管是教室還是校園綠化，以及各種各樣的訓練場都應有盡有，令她對接下來的大學生活充滿了期待。
就是……
“你確定我現在這個情況，可以就讀這個學院？”貴族學院門檻有多高，宿雨不用查也能猜到。
尚初陽笑著解釋道：“尚家是國子監學院最大的股東，你是尚家的人，相當於讀自家大學，有什麽不可以讀的？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忘了你是貴族之首，世界大男主。
在學校裏繞了一圈，兩人打道回府。
明天就要正式開學，小說劇情也要開始。
想到明天會發生的小說劇情，宿雨經過一番計劃安排，說出自己的打算：“明天開學後我打算住在學校宿舍。”
尚初陽驀地沈下臉，不高興道：“為什麽？”
“我這張臉忽然變了個模樣，當然得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開始啊。庸城堡裏還有不少人的探子，被他們知道我一夜之間換了一張臉，還指不定怎麽找你麻煩呢！”
她理由充分，還裝模作樣地拍拍他的肩膀，鼓勵道：
“你加油把庸城堡攻略下來，我還等著以後可以放心在庸城堡裏狂奔大笑呢！”
理是這個理，但他不同意。尚初陽擰著眉，冷著臉不想跟她爭。甚至想著管她住校不住院，一放學逮著人就打包帶走。
“再說，我一睡覺就來找你，給你充當知心姐姐陪著你，你不是一個人。”
尚初陽沒控制得住，冷哼一聲，“你倒是知道怎麽說服我。”
那是。
而且，韓冥的事情，宿雨還沒想好怎麽和尚初陽說。
一想到尚初陽是F4之首，要是他為了給她報仇，去找韓冥麻煩……沒必要。
現在一想到韓冥和蘇淩泉，宿雨就沒由來的一陣厭惡。
別說見面相認，光想到這兩個人，她都覺得難以忍受。
宿雨心意已決的事情，尚初陽除了尊重改變計劃，剩下的惱火不滿都只能往自己肚子裏吞。
當然，該討要的好處，他也沒委屈自己。
夜晚，宿雨終於在尚初陽的指導下，將自己的第一筆投資資金劃出去，便縮在躺椅中看滿天星星。
“尚初陽，你說蘇小雨現在怎麽樣了？會不會已經在另一個世界開始新的生活？”
尚初陽把筆記本電腦合上，回頭看了她的躺姿，眼睛一瞇，將身下的躺椅推過去，與她並排躺下。
側著身子，一手撐著下巴，另一只手則伸過去，有一下沒一下地戳點她眼角下的那顆小淚痣，語氣懶洋洋地開口說：
“少操心別人的事情，多想想你自己吧。明天開學的行程是開訓動員，和班級班會，到時候我們坐在一起，聽到沒有？”
“你一晚上都強調好幾遍了，煩不煩！”宿雨頭一扭，躲開他的騷擾，嫌棄道：“別打擾我看星星。”
借著四周的星星燈光，尚初陽微微湊過去，確定她眼角的淚痣微微泛起紅色，才滿意地收回手，勾唇笑道：“你這顆淚痣，總讓我想把它扣下來。”
宿雨立即捂住右眼眼角，殺氣十足地盯緊他：“你敢！這是我的新身體！”
“嗯，不敢。”至於新身體啊……
新，身體。
她的。
一個全新的宿雨。
尚初陽想到什麽，喉結滾動一圈，有些僵硬地將身體翻正，一頓，又扯過一旁準備的毛毯。先抖開一張毛毯丟到宿雨身上，才拿另一張蓋在自己腰腹上。
宿雨隨手將毛毯蓋上，繼續仰頭看星星。
某人利用自己的權利，將她安排到了他同系同班上。
念什麽專業其實對宿雨來說區別並不大，反正她想要學習的課程，一樣都不會落下。
倒是一想到要和尚初陽同班，就相當於要天天和這位F4之首見面，她就沒忍住撇撇嘴，企圖挽救一下，嘟囔道：
“非要同桌那麽高調嗎？我記得大學已經不講究同不同桌了，位置都是隨便坐，幹嘛還要同桌。”
尚初陽清了清嗓音，兩腿交疊伸到前面的桌子上，“就是因為大學的位置是隨便坐，所以你才要坐在我身邊。你有疑問可以立即問我，這種待遇可不是誰都能享受，知足吧你。”
“高中的時候我們沒同班同桌，不也挺好的嗎？”
“那是我不想同班同桌嗎？還不是你的成績——”
“我成績跟不上，還不是為了眼睛好，不然我肯定能幹掉你這個年級第一名！”
“喲，你還挺自信。”
“那是，我本來就聰明。”
說到這裏，宿雨又忍不住想起上輩子的自己。
忍不住嘆了一口氣。
“如果上輩子我能擁有健康的身體就好了。”
那樣她就不會被那些人騙得團團轉。
現在想想都覺得不甘心。
尤其是她那位後媽……
等等！
宿雨下意識扭身緊緊抓住尚初陽的手，“你說我爸爸能在這個世界存在，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？”
尚初陽下意識用另一只手覆蓋住她的，仔細觀察她的神情，不由的心情一沈，“不是說不理以前的事情了嗎？怎麽還想這些有的沒的？”
“……我給忘了。”宿雨訕訕地抽回手，一時間有些自暴自棄，“說是要重新開始，可是做起來有些難。我總是控制不住往上輩子的事情想，總是覺得……不太甘心。可我明明還勸蘇小雨，要放下以前不好的事情，重新開始的。”
勸別人時能說會道，但輪到自己……怎麽就那麽難呢？
“你看你，又來了。”尚初陽幹脆坐起身，雙手環胸俯視著她，“你現在想的這些就是有的沒的。剛剛還在說明天開學的事情，沒幾句話你就把話題轉到以前的事情上。”
“……那我把換題轉回來？”她有些頭疼地拍拍右邊腦殼，“我右腦思維可能被星星迷了眼。”
“別拍了，再拍更傻。”尚初陽攥住她的手腕，將她拉來身邊。
近日來他們親密的距離縮小的不少。
他掩去眼底的幽光，試著將她的腦袋移到自己大腿上，低頭把控著力道幫她揉按太陽穴。
果不其然，宿雨掙紮的動作在中途收了回去，還不滿地催促：
“力氣大一點兒，舒服。”
尚初陽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，微微加重力道，邊說：“你這幾天用腦過度，所做的決定可能都存在沖動的成分。為了避免你以後會後悔，有事情你要及時跟我說，知道嗎？”
“知道了。”宿雨隨口應了一聲，因為太陽穴得到按壓，下意識閉上眼睛，試圖讓自己大腦放空。
按了一會兒，宿雨就不再滿足只按太陽穴，睜開眼睛，問：“你還會按其他穴道嗎？”
尚初陽想了想，回答道：“以前幫我奶奶按過睡穴，她有一段時頭疼失眠。”
宿雨立即高興地使喚道：“那你也幫我按按，我怕我今晚也會失眠。”
“好，你側身。”
宿雨下意識轉向尚初陽。
尚初陽眼瞳微縮，差點兒沒忍住倒抽一口氣，恨鐵不成鋼道：“面向那邊，別對著我！”
他就不應該動什麽邪念，這都是什麽姿勢！
絲毫沒有多想的宿雨利落地轉了個身，側躺在他大腿上，剛好還可以看到遠處的夜空，催促道：“你快按，我要是睡著了也別叫醒我，在這睡也挺好，反正沒蚊子。”
耳根發燙的尚初陽：“知道了，閉上你的嘴。”
“噢。”
睡穴在耳垂後的凹陷與枕骨下的凹陷連線的中點處。
尚初陽按捺住心底的騷動，盡量讓自己放平心態，尋找她的睡穴，幫她輕輕按壓。
只要她不再想上輩子的事情，其餘的明天去學校再談也不遲。
橫豎……
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，哪裏也跑不了。
宿雨這兩天給自己的精神壓力非常大。
不過是安靜幫她按了一會兒，就傳來她淺淺的呼吸聲。
哪怕他停下來收回手，宿雨也毫無察覺，睡得香甜。
今天早上她白著臉從洗手間出來時，還把尚初陽嚇得不輕。
又抽了一條毛毯蓋在她身上，尚初陽將躺椅背椅調高，靠著背椅，一邊攪弄宿雨散落在他手邊的黑發，一邊望著星空，無聲嘆息。
盡管她述說上輩子的事情時斷斷續續，漏洞百出，但還是能估摸出個大概。
她只怕不僅受盡永不見光的痛楚，連委屈也受了不少，才會讓她這樣……不甘心到難以忘懷。
也許有機會，可以去會會蘇家那位家主，他究竟做了什麽，才會讓性格那麽好的女孩兒，不願意與之相認。
——
國子監學院的學生宿舍有好幾種，單、雙人公寓以及多人公寓，還有豪華公寓。
而尚初陽最終肯同意她住校的原因，就是她得住豪華公寓。
說是豪華公寓宿舍，其實更像是家庭式豪華公寓，不僅有主臥客臥，還有書房活動室。
尚初陽直接預訂了她的客臥，早早就讓人將他的個人物品占據公寓一半，剩下一半才是她的。
昨晚難得睡了一個好覺的宿雨，也懶得跟他計較。
尚初陽今天可是大忙人。
作為四大貴族之首，國子監學院最大股東，尚初陽今天不僅需要發表開訓動員講話，還要作為主要領導人坐在主席臺上，全程參與開訓動員。
而宿雨作為普通人入學，老老實實呆坐在班級座位，時不時註意四周會不會有人註意她的臉。
上輩子的宿雨，一直留著好打理的短發。現在她換了一頭長發，眼角還多了一顆淚痣，就算她現在和上輩子長得一樣，應該也不會有人認出她來。
尤其是韓冥。
也不知道韓冥是哪個院系，她應該不會那麽倒黴，開學第一天就遇到他……
——
開訓動員大會正式開始。
主持人在臺上鏗鏘有力的宣布儀式開始，第一流程就是介紹今天的領導嘉賓。
兩側的寬大銀屏依次顯示念到名字的人物直拍鏡頭。
宿雨跟隨大眾鼓掌，註意著鏡頭邊角，確定即將到尚初陽時，立即改為捂耳朵。
國子監學院還有這一點好，那就是不用隨波逐流，大喊各種愛你。
而是——
“啊啊啊！”
除了啊啊啊，宿雨再也聽不到其他多餘的字眼，現場也堪比某種大型明星見面會，主持人再三暖場，也沒能讓臺下的同學們安靜下來。
正想著下一個環節是什麽的宿雨，忽然感到肩膀被人碰了碰。
她立即回頭，便見一個笑容甜美的女孩子蹲在她座椅後面，對她說：“同學，不好意思，打擾你一下。”
宿雨微微後退，也笑道：“有事嗎？”
“那個，我有些看不見，你介意和我換個位置嗎？”女孩子說著，指了指後排靠近邊緣的座位。
宿雨的座位是老師安排的，就在班級排面的第一排。
只是……
第一排的人那麽多，為什麽只找她？
想著，她直接開口問：“同學，我想請問一下，你為什麽只找我換位置？”
女孩兒臉上的笑容一僵，下一秒，臉頰通紅，支支吾吾地說：“因為你好看，我喜歡和好看的人在一起。”
宿雨：“……”
這個理由她真的沒想到。
再看女孩兒蹲在座椅後面小小一個，看身量應該是不高的。
便點頭說：“行，那就換吧。”
反正她坐哪裏都能看清楚臺上，視力好。
女孩兒臉更紅了，沒有第一時間站起來換位置，而是小聲說：“我我叫田細辛，你叫什麽名字呀？”
田細辛？
這麽獨特的名字，宿雨想忘記都難。
這不是小說劇情中，蘇小雨身邊的小跟班嗎？
宿雨失言了三秒，不得不承認劇情已經開始。
但她現在已經改了名字。
“我叫尚沙雨。”
保持應有的禮貌，她彎腰離開座位，在不影響其他同學的前提下，來到田細辛剛剛指的空位。
劇情開始了的話，那進行領導介紹完畢的尚初陽，這會兒已經去後臺，準備上臺發表開訓講話，遇到女主夏枯草了吧。
想到尚初陽即將被潑墨水，宿雨就一陣激動。
幸災樂禍鬧的。
臺上主持人還在繼續，但換了位置後，宿雨才發現自己坐的這片區域有些吵，甚至，有些不妙。
因為她身後坐著好幾個看起來十分不好惹的男生。
耳邊別著煙，吊裏郎當地坐在椅子上，腳時不時地踢前面一排的椅子。
宿雨的椅子也被踢了幾次，她忍無可忍轉過頭時，幾人還驚訝了一下，下一秒紛紛吹口哨，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。
這是調戲她呢。
她緩緩冷下臉，瞥了眼坐在她後面的男生，警告道：“同學，麻煩把你的腳收回去。”
“喲喲，美女，脾氣不小啊！”男生換了個坐姿，大大咧咧地將腳翹起來，又踢了一下她的椅子，“哥哥腿長，收不回去怎麽辦？”
“收不回去？”宿雨眉眼微斂，再一次確認，“需要我幫忙收，是嗎？”
“是啊是啊！你快幫他受！這人賤得很哈哈！”
“美女要不要也幫我收啊！你哪個班的？”
“是啊美女，交個朋友唄，我不用你幫我收腿。”
男生還沒開口，其餘幾個男生就爭先恐後地搶答。
聲音沒輕沒重，惹來周圍不少同學投來異樣的視線。
看到宿雨被他們這樣調笑，眼神有嫌惡，有嘲笑，也有同情。
但就是沒人敢開口制止。
宿雨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，並沒意識到自己被尚初陽的狐貍屬性傳染，在他們驚艷的眼神下，柔聲說：
“我能知道你們的名字嗎？”
“哈哈哈當然可以！我們都是金融系大一1341班。”
幾人毫無防備，接二連三地報了自己的名字，最後問宿雨的。
“美女，你哪個系，叫什麽名字啊！”
宿雨立即恢覆面癱臉，冷冷睨著他們，“待會兒開訓動員結束，右邊的小球場等著。”
幾人面面相覷，“什麽意思？”
確定記下這些人的臉和名字，宿雨才轉頭，頭也不回地回道：“找你們聊聊怎麽把腳收回去。”
其中一名男生拍了拍腦門，大笑道：“嘿，我怎麽聽這美女的意思，是要跟我們約架呢！”
“怎麽可能，你個該死的直男你以為。”坐在宿雨後面的男生沒好氣地拍了他一手，更過分地將腳伸到宿雨椅子前面晃了晃，“美女，你還沒說你名字呢！該不會是逗——嘶！”
宿雨面無表情地收回腳
被狠狠踩了一腳的男生疼得直咬牙，而其他男生則笑成一團，直到宿雨的聲音從前面清晰無比地傳來：
“就是約架的意思，誰不敢來我就曝光誰。”
四周頓時響起好幾個倒抽氣的聲音，看向宿雨的眼神兒也變了。
而被駁了臉面的幾名男生臉色不太好看，但嘴上也沒落下。
“好啊，那就待會兒約唄！美女，記得帶上你的小姐妹兒，免得說哥哥們欺負你。”
“閉嘴，安靜點兒。”
這時候就格外想念還是京都高中隱形校霸的身份。
對了，說起來龍子卿好像也是說要來國子監學院上大學，也不知道那家夥在不在這裏。
就這麽一打恰，等後面幾名男生安靜下來時，也到了尚初陽上場的時候。
當穿著量身定制的國子監制服出現在大熒屏上時，宿雨及時地捂住耳朵，堪堪躲過排山倒海般的尖叫聲。
還在想這段尖叫要持續到什麽時候，椅子又傳來一陣動靜。
宿雨蹙了蹙眉，猶豫著要不要放下手算算賬。
“美女，你不錯啊！就你捂耳朵不看那玩意兒！”
那玩意兒？
尚初陽？
宿雨立即放下手，扭頭，努力忽視耳邊一陣陣尖叫吶喊，提高聲音問：“你說誰？”
男生一臉輕蔑，“還能有誰，臺上那玩意兒，一個私生子而已，搞不懂你們這些三觀不正的女生。”
宿雨：“……”
很好，拳頭硬了。
調戲她她可以忍，但是罵她的救命恩人不行。
見四周還是一陣陣尖叫聲，停不下來，絕大多數還站起身來鼓掌。宿雨垂下眼簾，片刻，彎腰離開座椅，在四周人的註意力都在臺上之際，繞到後排。
“喲，美女——”
宿雨猛地伸手拎起男生的衣領，“你再重覆一次剛剛的話？”
幾人被宿雨過於大膽的動作楞住，包括周圍距離最近的幾人，也不由得被她的舉動嚇一跳。
“你——”
“別碰我。”
在男生要伸手抓她之前，她先頂起膝蓋，正巧對上對方最危險的位置。
男生不由得噎了噎口水，“你這不合適吧美女？”
宿雨冷笑，視線緩緩掠過一旁想動手拉她的幾人，“合不合適，看你們會不會說話。”
這時，四周的尖叫聲小了許多，有人開始叫喊前面的人坐下來。
宿雨仔細聽，確定音響裏傳出尚初陽的聲音，下意識微微彎腰，聲音也小一點兒，“你說別人三觀不正，你自己又正到哪裏去，在這裏不分青紅皂白罵別人私生子，不怕反彈嗎你？”
“你他媽敢罵我——”
“你先開的頭，怎麽，準你罵，不準我罵？”
男生面色都青了。
宿雨猛地松開他，嫌棄地拍了拍手，冷著臉一字一句道：“臺上發言的人叫尚初陽，尚家唯一正統繼承人，他是什麽人我不敢篤定，但絕不是你們這種調戲女生動作粗魯毫無風度可言的長舌男。”
說完也不管他們的反應，轉身彎腰回自己的座位。
臺上尚初陽的發言已經完畢，又是一陣陣尖叫聲。
尚初陽這家夥開學第一天就成了風雲人物，可真是去哪裏都一樣受歡迎，只怕再過不久，陽神的稱號又回到他身上了吧。
正想著，口袋裏的手機就傳來一陣震動。
她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，又瞥了眼遠處的寬大銀屏畫面已經換成主持人，才把手機放在耳邊，接聽：
“怎麽？”
“宿雨，我衣服臟了。”
啊，果然被女主弄臟了。
宿雨忍著笑，“嗯，怎麽弄臟了呢？”
“……總之就是弄臟了，你過來幫我看看能不能洗。”聲音裏多了幾分咬牙切齒。
她剛想笑，頭皮就傳來一陣撕疼。
扯頭發這種事情，她只見過，還沒人敢扯她。
宿雨緩緩冷下臉，對手機另一頭的尚初陽說：“臟了就臟了，你自己處理。我還有點事兒，先不跟你說了。”
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，她直接掛斷電話，回頭看向已經裝作若無其事吹口哨的幾人。
驀地嗤笑一聲。
“你們知道，國子監學院是憑實力說話嗎？”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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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“宿雨，我衣服臟了。”）
淚痣？
宿雨伸手想去摸, 但被尚初陽的手擋住，下意識扭頭四處找可以照的鏡子。
鏡子沒找著，倒只能拿手機調出前攝像頭照片。
手機裏出現的女孩兒, 模樣陌生到了極點。
她眨眼，屏幕裏的女孩兒也跟著眨眼, 她張嘴, 屏幕裏的女孩兒也跟著張嘴。
以及……
尚初陽說的，一顆淚痣不偏不倚長在她的右眼眼角下。
她試著用手去扣, 再三嘗試都無法將那顆黑點扣掉，才不得不承認, 這個人是她。
尚初陽深深呼吸了幾口氣，才勉強接受自己的女孩兒換了一個模樣，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，啞聲提問：“宿雨, 上輩子你是不是……就長這副模樣？”
宿雨頓時擡頭看向他, 無奈道：“我上輩子連光是什麽都不知道，哪裏知道我長什麽樣子。”
這倒也是。尚初陽又湊近了一些, 摩挲了一下她眼角那顆淚痣, 平滑細膩的手感，卻仿佛帶著魔力, 令人欲罷不能。
連忙收回手, 轉移話題道：“剛剛上車太急，也沒註意到你什麽時候變的模樣。你自己也沒有感覺嗎？”
她仔細想了想，搖頭：“沒有, 就解決了一件大事, 整個人都很放松而已。”
“那你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？”如果這是她上輩子的身體, 那她上輩子眼瞎心盲會不會也一並帶來？
宿雨再次搖頭, 放下手機捏了捏拳頭，肯定道：“一點兒也沒有不舒服，反而覺得渾身都充滿力量。”
“如果這不是你原本的樣子，也不是蘇小雨的樣子……”
那麽剩下的唯一一個可能，是——
“這是全新的我，對嗎？”
宿雨有些緊張。
尚初陽握住她的拳頭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，思索片刻，才說：“或者，你爸爸知道你上輩子是什麽樣子。”
“他也不知道。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，並沒有見過我長大後的模樣。”說完，她低垂下眼簾，不確定地問：“你不害怕我嗎？我和我爸爸，都是死過一次的人。”
“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，”尚初陽捏了捏她的拳頭，沒好氣地接著說，“我連你變成睫毛精偷窺我洗澡我都——”
宿雨急急忙忙捂住他亂說話的嘴，惱羞成怒道：“誰偷窺你洗澡啊！別瞎說！”
“唔唔唔。”不就是你麽。尚初陽的黑眸中難掩戲謔之意。
那是她想看的嗎！她松開手，瞪了他一眼，“嚴肅點兒，我忽然變了一副模樣，和之前的蘇小雨一點兒相似之處都沒有，怎麽跟其他人解釋？”
尚初陽：“這確實是個問題。”
“而且……”
宿雨想到了蘇淩泉和韓冥。
蘇淩泉還好，他只記得小時候的宿宿，並不知道長大後的宿雨長什麽模樣，只要不承認她是宿宿就行。
但韓冥是見過宿雨長大後的模樣的。
她現在也不確定自己這張臉到底是不是和上輩子的自己長得一樣，如果一樣，那韓冥一定可以第一時間將她認出來，到時候就麻煩了。
想要重新開始，宿雨的身份就不能再用。
誰知道，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是像宿雨這樣，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人。
思及此處，宿雨不自覺語氣嚴肅道：“尚初陽，我覺得我不用再用宿雨的身份繼續生活了。”
不僅是宿雨的身份不能用，艾雨·蔡爾德的身份也不行，蘇小雨的身份更加不行。
想要一切都重新開始，她就必須得擁有一個新的身份。
尚初陽很快便猜出她的用意，思索片刻，讚同道：“那就不用這個名字，我幫你再申請一個身份。不過既然是新身份，要叫什麽名字才好？”
宿雨皺著眉頭思考了好一會兒，別說名字，姓什麽都是個問題。
倒是尚初陽捏玩著她的手，嘴角輕挑，腦海中已經閃過無數個名字。
“跟我姓尚好不好？叫尚雨，或者你在中間再加個字。”
宿雨不解地瞥了他一眼，“為什麽要跟你姓？”
“姓尚好辦新身份啊。”他理所當然地回答。
辦理新身份什麽的她也不是很了解，不過尚初陽現在的身份是尚家掌權人，他說能辦，那應該就是能辦吧。
反正這會兒她和尚初陽也算是半個家人，跟他姓也沒什麽。
便點頭同意道：“也行，那就跟你姓尚，不過叫尚雨有點兒怪。”
“哪裏奇怪，總不能叫……尚宿雨？”
“更奇怪了。”
她嫌棄得直皺眉，下一秒眼睛一亮，“有了，在中間加個沙字，尚沙雨。”
尚初陽：“……”
這名字諧音聽起來就是犯罪現場啊。
可宿雨已經十分興奮地說：“我以前有個特別喜歡的小名，叫小鯊魚，那是我唯一的朋友給我取的名字。”
尚初陽立即坐直腰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：“唯一的朋友？以前怎麽沒聽你提過？”
“因為所有人都不讓我和我那個朋友一起玩兒。”
但那些都是傷心的事情，沒什麽好再說的了。
宿雨低下頭，見腳邊還落著那個被打翻的芒果班戟，便彎腰撿起，放回前面的矮桌上，轉移話題道：“你想吃什麽？”
他沈默了三秒，才若無其事地說：“巧克力蛋糕。”
“真巧，我也想吃這個，我們一人一半吧，不然我一個人吃不完。”
“好。”
巧克力蛋糕一分為二，兩人各端一半無聲吃了好一會兒，宿雨才有繼續聊天的念頭，說：
“要不我跟你說說我爸爸的事情。”
尚初陽暗暗揣摩她的心情，確定她並無異樣，才松一口氣：“洗耳恭聽。”
“其實也不是特別糟糕的經歷。”
但也算不上好。
“我爸爸那個人把愛情看得比命還重要，為了把媽媽留在身邊，他不管不顧媽媽的身體健康，非要讓媽媽懷上我。”
所有人都勸蘇淩泉，兩個人在一起就可以了，沒必要為生孩子而冒那麽大的危險。
“可爸爸說他沒有安全感，無論如何都要和媽媽生下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。”
在明知道喬簌簌身體不好的情況下，蘇淩泉還是讓她懷上宿雨。
“這原本也能理解，新婚夫妻想要孩子。可是我聽說，爸爸媽媽在第一次做產檢的時候，醫生就已經告訴過他們。媽媽難產的概率特別大，而難產生下來的孩子畸形病態的概率更高。醫生建議趁月份小，把我打掉，免得以後大人小孩兒都跟著受苦。”
可惜。
蘇淩泉還是不願意。
而喬簌簌已經將自己當做一位母親，說什麽也要把宿雨生下來。
“媽媽生下我的時候，聽說是斷氣了的。而我一出生就眼瞎心盲，在保溫箱裏住了將近半年，身體才穩定下來。”
別說宿雨，聽說當時所有人都不理解蘇淩泉這樣堅持的意義在哪裏。
為了一個天生殘疾的孩子，斷送了妻子的命。
“可能就是因為這個，從我出生那天起，爸爸就很少來看望我。我和爸爸之間的感情，也算不上多深。”
因為連宿雨都覺得，自己本就不該出生，是蘇淩泉做錯了決定，不僅害了喬簌簌，也害了蘇雨。
天生殘疾，一出生就要了母親的命，往後餘生都只能一天天深陷永無止境的黑暗中茍延殘喘。
有什麽意義？
“勉強生下我，其實毫無意義可言，是吧？”
尚初陽的回答是緊緊握住她的手，“怎麽會沒有意義，你——”
“爸爸其實多半也覺得我的存在沒有意義，所以我一出生就被丟在了大院裏養。爸爸也在自盡之前，給我安排好了一切，負責把我養大的後媽，還有負責照顧我後半輩子的未婚夫，以及……一筆足夠養我一輩子的遺產。”
所有人都說，蘇淩泉對她這個女兒盡到了父親的責任，並告訴她，她的爸爸是個大英雄。
起初她也是這麽認為，也堅信她的爸爸非常愛她。
直到在二十歲那年，宿雨知道全部的真相之後，怎麽也接受不了自己出生的真相，死在手術臺上。
“今天在蘇家知道蘇淩泉就是爸爸時，我一點兒也不激動，也完全沒想過和他相認。甚至知道他為了讓我過來，而放任蘇小雨遇害時，我還有些……憎惡他。尚初陽，你會不會覺得我沒有良心？”
她的描述斷斷續續，尚初陽隱約猜出她還有許多細節沒有說。
但能讓宿雨不管不顧親情的蘇淩泉，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。
他肯定堅決地搖頭，說：“不會，你這麽做一定有你的原因。”
“其實也不算是什麽原因，就是……我有些恨他。如果不是他的堅持，媽媽就不會因為生我難產而死，我也不會天生殘疾。”
上輩子的宿雨，生來就是一個悲劇。
她寧願自己不出生，也好過那二十年的暗無天日——
“宿雨，先不說這些了。”
越說，她臉色越糟糕。
尚初陽將她身上的西裝外套拉攏好，又拿走她手中的蛋糕碟子，才摟住她的肩膀，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。
“休息一會兒，等到家了我再叫你。”
宿雨沈默著，片刻，才輕聲說：“抱歉，我說的有些亂，你等我自己捋清了，再仔細跟你說。”
“好。不著急。”
之後車廂裏一片寂靜，說是休息的兩人，都只是閉目養神，思緒飛遠。
回到尚家，尚初陽特意用外套將她的頭蓋住，摟著她上樓回房間。
宿雨忽然換了一張臉，這件事情得循序漸進，不能一下子就跑出來嚇人，引起他人的懷疑。
累了一整天，連夢境是否連接都無暇顧及。
——
“宿宿，媽媽給你燉了雞湯，你多喝一小碗，好不好？這雞湯對你身體好。”
“別怕，媽媽會一直陪著你，有媽媽在，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擔心，知道嗎？”
“宿宿 ，快回來，外面冷，出去又要生病發燒，到時候你又鬧脾氣不肯吃藥了。”
“宿宿，快過來看看，媽媽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！新出的盲文故事書。是童話故事噢！”
……
是蘇淩泉給宿雨安排的後媽的聲音。
聲音溫柔，語氣親昵，關切之意真實又令人心生暖意。
還有蘇淩泉給宿雨安排的未婚夫韓冥。
“宿宿，今天想聽什麽故事？”
“這個不行，宿宿，聽這些對你沒有任何好處。”
“宿宿，我下周要去外地采風，可能不能來陪你，原諒我一次，好嗎？”
“宿宿，記得想我。”
……
韓冥性格冷淡，不愛說話，但總會在周末的時候來宿雨家裏陪她。
也不會做什麽，就靜靜看書聽書，偶爾就書中的內容閑聊兩句。
用其他人的話來說，韓冥幾乎將他僅剩的溫柔，都留給了宿雨。
從那些對話來看，他們對宿雨是實打實的好，任誰聽了見了，都覺得他們愛慘了宿雨。對宿雨掏心掏肺的好，從頭到尾都沒有嫌棄過宿雨這個殘疾人。
宿雨曾經也是這麽認為。
直到她知道媽媽喬簌簌的名字，以及那天——
“宿雨，這份財產轉讓文件你知道是誰騙你簽的嗎？”
“是你的未婚夫，韓冥啊！”
“對，還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。”
“在你身邊的那個韓冥……你確定，他真的就是韓冥嗎哈哈！”
後面，便是刺耳到令她感到恐懼的笑聲。
“還有我，你以為，我為什麽會對你那麽好？”
“因為我要把你養廢了啊。”
“你爸爸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，還把我娶回來給你當保姆，這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！”
“至於你，你又算什麽好東西呢？阿絮因你而死，為了你這麽一個廢物……”
宿雨猛地從床上坐起身，摸了一把額頭，一手冷汗。
她驚魂未定，費盡渾身的自制力，才將夢中那些惡魔之語拋之腦後。
也許是昨天被蘇淩泉刺激到，才讓她又夢到了那些痛苦的記憶。
幸好。
那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。
——
尚家的辦事效率非常高，宿雨洗漱完畢出來時，尚初陽已經拿著一個全新的身份證出現在了她房間中。
名字按她的要求，寫成尚沙雨，身份則是尚初陽流落在外的親戚，剛找回來。
對外倒是能說得通，但尚家庸城堡內部的人就得大洗一通，留下真正效忠的人，能保守秘密才行。
而這一切，都已經不再宿雨要關心的範圍內。
吃過早餐，兩人立即出發前往國子監學院。
此時國子監學院已經進入最後一天報道階段，校道上的行人不少。
原本還想徒步參觀的兩人，為了避免麻煩，不得不坐回車上，透過車窗觀察外面的情況。
見她臉上的興奮漸漸掩蓋住她蒼白的臉色，尚初陽才暗暗松了一口氣，明知故問道：“怎麽樣，這個大學應該沒讓你失望吧？”
宿雨連連點頭，趴在玻璃窗上，語氣難掩興奮：“比我印象中的大學還要好，我很喜歡這個學院的環境。”
不管是教室還是校園綠化，以及各種各樣的訓練場都應有盡有，令她對接下來的大學生活充滿了期待。
就是……
“你確定我現在這個情況，可以就讀這個學院？”貴族學院門檻有多高，宿雨不用查也能猜到。
尚初陽笑著解釋道：“尚家是國子監學院最大的股東，你是尚家的人，相當於讀自家大學，有什麽不可以讀的？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忘了你是貴族之首，世界大男主。
在學校裏繞了一圈，兩人打道回府。
明天就要正式開學，小說劇情也要開始。
想到明天會發生的小說劇情，宿雨經過一番計劃安排，說出自己的打算：“明天開學後我打算住在學校宿舍。”
尚初陽驀地沈下臉，不高興道：“為什麽？”
“我這張臉忽然變了個模樣，當然得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開始啊。庸城堡裏還有不少人的探子，被他們知道我一夜之間換了一張臉，還指不定怎麽找你麻煩呢！”
她理由充分，還裝模作樣地拍拍他的肩膀，鼓勵道：
“你加油把庸城堡攻略下來，我還等著以後可以放心在庸城堡裏狂奔大笑呢！”
理是這個理，但他不同意。尚初陽擰著眉，冷著臉不想跟她爭。甚至想著管她住校不住院，一放學逮著人就打包帶走。
“再說，我一睡覺就來找你，給你充當知心姐姐陪著你，你不是一個人。”
尚初陽沒控制得住，冷哼一聲，“你倒是知道怎麽說服我。”
那是。
而且，韓冥的事情，宿雨還沒想好怎麽和尚初陽說。
一想到尚初陽是F4之首，要是他為了給她報仇，去找韓冥麻煩……沒必要。
現在一想到韓冥和蘇淩泉，宿雨就沒由來的一陣厭惡。
別說見面相認，光想到這兩個人，她都覺得難以忍受。
宿雨心意已決的事情，尚初陽除了尊重改變計劃，剩下的惱火不滿都只能往自己肚子裏吞。
當然，該討要的好處，他也沒委屈自己。
夜晚，宿雨終於在尚初陽的指導下，將自己的第一筆投資資金劃出去，便縮在躺椅中看滿天星星。
“尚初陽，你說蘇小雨現在怎麽樣了？會不會已經在另一個世界開始新的生活？”
尚初陽把筆記本電腦合上，回頭看了她的躺姿，眼睛一瞇，將身下的躺椅推過去，與她並排躺下。
側著身子，一手撐著下巴，另一只手則伸過去，有一下沒一下地戳點她眼角下的那顆小淚痣，語氣懶洋洋地開口說：
“少操心別人的事情，多想想你自己吧。明天開學的行程是開訓動員，和班級班會，到時候我們坐在一起，聽到沒有？”
“你一晚上都強調好幾遍了，煩不煩！”宿雨頭一扭，躲開他的騷擾，嫌棄道：“別打擾我看星星。”
借著四周的星星燈光，尚初陽微微湊過去，確定她眼角的淚痣微微泛起紅色，才滿意地收回手，勾唇笑道：“你這顆淚痣，總讓我想把它扣下來。”
宿雨立即捂住右眼眼角，殺氣十足地盯緊他：“你敢！這是我的新身體！”
“嗯，不敢。”至於新身體啊……
新，身體。
她的。
一個全新的宿雨。
尚初陽想到什麽，喉結滾動一圈，有些僵硬地將身體翻正，一頓，又扯過一旁準備的毛毯。先抖開一張毛毯丟到宿雨身上，才拿另一張蓋在自己腰腹上。
宿雨隨手將毛毯蓋上，繼續仰頭看星星。
某人利用自己的權利，將她安排到了他同系同班上。
念什麽專業其實對宿雨來說區別並不大，反正她想要學習的課程，一樣都不會落下。
倒是一想到要和尚初陽同班，就相當於要天天和這位F4之首見面，她就沒忍住撇撇嘴，企圖挽救一下，嘟囔道：
“非要同桌那麽高調嗎？我記得大學已經不講究同不同桌了，位置都是隨便坐，幹嘛還要同桌。”
尚初陽清了清嗓音，兩腿交疊伸到前面的桌子上，“就是因為大學的位置是隨便坐，所以你才要坐在我身邊。你有疑問可以立即問我，這種待遇可不是誰都能享受，知足吧你。”
“高中的時候我們沒同班同桌，不也挺好的嗎？”
“那是我不想同班同桌嗎？還不是你的成績——”
“我成績跟不上，還不是為了眼睛好，不然我肯定能幹掉你這個年級第一名！”
“喲，你還挺自信。”
“那是，我本來就聰明。”
說到這裏，宿雨又忍不住想起上輩子的自己。
忍不住嘆了一口氣。
“如果上輩子我能擁有健康的身體就好了。”
那樣她就不會被那些人騙得團團轉。
現在想想都覺得不甘心。
尤其是她那位後媽……
等等！
宿雨下意識扭身緊緊抓住尚初陽的手，“你說我爸爸能在這個世界存在，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？”
尚初陽下意識用另一只手覆蓋住她的，仔細觀察她的神情，不由的心情一沈，“不是說不理以前的事情了嗎？怎麽還想這些有的沒的？”
“……我給忘了。”宿雨訕訕地抽回手，一時間有些自暴自棄，“說是要重新開始，可是做起來有些難。我總是控制不住往上輩子的事情想，總是覺得……不太甘心。可我明明還勸蘇小雨，要放下以前不好的事情，重新開始的。”
勸別人時能說會道，但輪到自己……怎麽就那麽難呢？
“你看你，又來了。”尚初陽幹脆坐起身，雙手環胸俯視著她，“你現在想的這些就是有的沒的。剛剛還在說明天開學的事情，沒幾句話你就把話題轉到以前的事情上。”
“……那我把換題轉回來？”她有些頭疼地拍拍右邊腦殼，“我右腦思維可能被星星迷了眼。”
“別拍了，再拍更傻。”尚初陽攥住她的手腕，將她拉來身邊。
近日來他們親密的距離縮小的不少。
他掩去眼底的幽光，試著將她的腦袋移到自己大腿上，低頭把控著力道幫她揉按太陽穴。
果不其然，宿雨掙紮的動作在中途收了回去，還不滿地催促：
“力氣大一點兒，舒服。”
尚初陽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，微微加重力道，邊說：“你這幾天用腦過度，所做的決定可能都存在沖動的成分。為了避免你以後會後悔，有事情你要及時跟我說，知道嗎？”
“知道了。”宿雨隨口應了一聲，因為太陽穴得到按壓，下意識閉上眼睛，試圖讓自己大腦放空。
按了一會兒，宿雨就不再滿足只按太陽穴，睜開眼睛，問：“你還會按其他穴道嗎？”
尚初陽想了想，回答道：“以前幫我奶奶按過睡穴，她有一段時頭疼失眠。”
宿雨立即高興地使喚道：“那你也幫我按按，我怕我今晚也會失眠。”
“好，你側身。”
宿雨下意識轉向尚初陽。
尚初陽眼瞳微縮，差點兒沒忍住倒抽一口氣，恨鐵不成鋼道：“面向那邊，別對著我！”
他就不應該動什麽邪念，這都是什麽姿勢！
絲毫沒有多想的宿雨利落地轉了個身，側躺在他大腿上，剛好還可以看到遠處的夜空，催促道：“你快按，我要是睡著了也別叫醒我，在這睡也挺好，反正沒蚊子。”
耳根發燙的尚初陽：“知道了，閉上你的嘴。”
“噢。”
睡穴在耳垂後的凹陷與枕骨下的凹陷連線的中點處。
尚初陽按捺住心底的騷動，盡量讓自己放平心態，尋找她的睡穴，幫她輕輕按壓。
只要她不再想上輩子的事情，其餘的明天去學校再談也不遲。
橫豎……
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，哪裏也跑不了。
宿雨這兩天給自己的精神壓力非常大。
不過是安靜幫她按了一會兒，就傳來她淺淺的呼吸聲。
哪怕他停下來收回手，宿雨也毫無察覺，睡得香甜。
今天早上她白著臉從洗手間出來時，還把尚初陽嚇得不輕。
又抽了一條毛毯蓋在她身上，尚初陽將躺椅背椅調高，靠著背椅，一邊攪弄宿雨散落在他手邊的黑發，一邊望著星空，無聲嘆息。
盡管她述說上輩子的事情時斷斷續續，漏洞百出，但還是能估摸出個大概。
她只怕不僅受盡永不見光的痛楚，連委屈也受了不少，才會讓她這樣……不甘心到難以忘懷。
也許有機會，可以去會會蘇家那位家主，他究竟做了什麽，才會讓性格那麽好的女孩兒，不願意與之相認。
——
國子監學院的學生宿舍有好幾種，單、雙人公寓以及多人公寓，還有豪華公寓。
而尚初陽最終肯同意她住校的原因，就是她得住豪華公寓。
說是豪華公寓宿舍，其實更像是家庭式豪華公寓，不僅有主臥客臥，還有書房活動室。
尚初陽直接預訂了她的客臥，早早就讓人將他的個人物品占據公寓一半，剩下一半才是她的。
昨晚難得睡了一個好覺的宿雨，也懶得跟他計較。
尚初陽今天可是大忙人。
作為四大貴族之首，國子監學院最大股東，尚初陽今天不僅需要發表開訓動員講話，還要作為主要領導人坐在主席臺上，全程參與開訓動員。
而宿雨作為普通人入學，老老實實呆坐在班級座位，時不時註意四周會不會有人註意她的臉。
上輩子的宿雨，一直留著好打理的短發。現在她換了一頭長發，眼角還多了一顆淚痣，就算她現在和上輩子長得一樣，應該也不會有人認出她來。
尤其是韓冥。
也不知道韓冥是哪個院系，她應該不會那麽倒黴，開學第一天就遇到他……
——
開訓動員大會正式開始。
主持人在臺上鏗鏘有力的宣布儀式開始，第一流程就是介紹今天的領導嘉賓。
兩側的寬大銀屏依次顯示念到名字的人物直拍鏡頭。
宿雨跟隨大眾鼓掌，註意著鏡頭邊角，確定即將到尚初陽時，立即改為捂耳朵。
國子監學院還有這一點好，那就是不用隨波逐流，大喊各種愛你。
而是——
“啊啊啊！”
除了啊啊啊，宿雨再也聽不到其他多餘的字眼，現場也堪比某種大型明星見面會，主持人再三暖場，也沒能讓臺下的同學們安靜下來。
正想著下一個環節是什麽的宿雨，忽然感到肩膀被人碰了碰。
她立即回頭，便見一個笑容甜美的女孩子蹲在她座椅後面，對她說：“同學，不好意思，打擾你一下。”
宿雨微微後退，也笑道：“有事嗎？”
“那個，我有些看不見，你介意和我換個位置嗎？”女孩子說著，指了指後排靠近邊緣的座位。
宿雨的座位是老師安排的，就在班級排面的第一排。
只是……
第一排的人那麽多，為什麽只找她？
想著，她直接開口問：“同學，我想請問一下，你為什麽只找我換位置？”
女孩兒臉上的笑容一僵，下一秒，臉頰通紅，支支吾吾地說：“因為你好看，我喜歡和好看的人在一起。”
宿雨：“……”
這個理由她真的沒想到。
再看女孩兒蹲在座椅後面小小一個，看身量應該是不高的。
便點頭說：“行，那就換吧。”
反正她坐哪裏都能看清楚臺上，視力好。
女孩兒臉更紅了，沒有第一時間站起來換位置，而是小聲說：“我我叫田細辛，你叫什麽名字呀？”
田細辛？
這麽獨特的名字，宿雨想忘記都難。
這不是小說劇情中，蘇小雨身邊的小跟班嗎？
宿雨失言了三秒，不得不承認劇情已經開始。
但她現在已經改了名字。
“我叫尚沙雨。”
保持應有的禮貌，她彎腰離開座位，在不影響其他同學的前提下，來到田細辛剛剛指的空位。
劇情開始了的話，那進行領導介紹完畢的尚初陽，這會兒已經去後臺，準備上臺發表開訓講話，遇到女主夏枯草了吧。
想到尚初陽即將被潑墨水，宿雨就一陣激動。
幸災樂禍鬧的。
臺上主持人還在繼續，但換了位置後，宿雨才發現自己坐的這片區域有些吵，甚至，有些不妙。
因為她身後坐著好幾個看起來十分不好惹的男生。
耳邊別著煙，吊裏郎當地坐在椅子上，腳時不時地踢前面一排的椅子。
宿雨的椅子也被踢了幾次，她忍無可忍轉過頭時，幾人還驚訝了一下，下一秒紛紛吹口哨，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。
這是調戲她呢。
她緩緩冷下臉，瞥了眼坐在她後面的男生，警告道：“同學，麻煩把你的腳收回去。”
“喲喲，美女，脾氣不小啊！”男生換了個坐姿，大大咧咧地將腳翹起來，又踢了一下她的椅子，“哥哥腿長，收不回去怎麽辦？”
“收不回去？”宿雨眉眼微斂，再一次確認，“需要我幫忙收，是嗎？”
“是啊是啊！你快幫他受！這人賤得很哈哈！”
“美女要不要也幫我收啊！你哪個班的？”
“是啊美女，交個朋友唄，我不用你幫我收腿。”
男生還沒開口，其餘幾個男生就爭先恐後地搶答。
聲音沒輕沒重，惹來周圍不少同學投來異樣的視線。
看到宿雨被他們這樣調笑，眼神有嫌惡，有嘲笑，也有同情。
但就是沒人敢開口制止。
宿雨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，並沒意識到自己被尚初陽的狐貍屬性傳染，在他們驚艷的眼神下，柔聲說：
“我能知道你們的名字嗎？”
“哈哈哈當然可以！我們都是金融系大一1341班。”
幾人毫無防備，接二連三地報了自己的名字，最後問宿雨的。
“美女，你哪個系，叫什麽名字啊！”
宿雨立即恢覆面癱臉，冷冷睨著他們，“待會兒開訓動員結束，右邊的小球場等著。”
幾人面面相覷，“什麽意思？”
確定記下這些人的臉和名字，宿雨才轉頭，頭也不回地回道：“找你們聊聊怎麽把腳收回去。”
其中一名男生拍了拍腦門，大笑道：“嘿，我怎麽聽這美女的意思，是要跟我們約架呢！”
“怎麽可能，你個該死的直男你以為。”坐在宿雨後面的男生沒好氣地拍了他一手，更過分地將腳伸到宿雨椅子前面晃了晃，“美女，你還沒說你名字呢！該不會是逗——嘶！”
宿雨面無表情地收回腳
被狠狠踩了一腳的男生疼得直咬牙，而其他男生則笑成一團，直到宿雨的聲音從前面清晰無比地傳來：
“就是約架的意思，誰不敢來我就曝光誰。”
四周頓時響起好幾個倒抽氣的聲音，看向宿雨的眼神兒也變了。
而被駁了臉面的幾名男生臉色不太好看，但嘴上也沒落下。
“好啊，那就待會兒約唄！美女，記得帶上你的小姐妹兒，免得說哥哥們欺負你。”
“閉嘴，安靜點兒。”
這時候就格外想念還是京都高中隱形校霸的身份。
對了，說起來龍子卿好像也是說要來國子監學院上大學，也不知道那家夥在不在這裏。
就這麽一打恰，等後面幾名男生安靜下來時，也到了尚初陽上場的時候。
當穿著量身定制的國子監制服出現在大熒屏上時，宿雨及時地捂住耳朵，堪堪躲過排山倒海般的尖叫聲。
還在想這段尖叫要持續到什麽時候，椅子又傳來一陣動靜。
宿雨蹙了蹙眉，猶豫著要不要放下手算算賬。
“美女，你不錯啊！就你捂耳朵不看那玩意兒！”
那玩意兒？
尚初陽？
宿雨立即放下手，扭頭，努力忽視耳邊一陣陣尖叫吶喊，提高聲音問：“你說誰？”
男生一臉輕蔑，“還能有誰，臺上那玩意兒，一個私生子而已，搞不懂你們這些三觀不正的女生。”
宿雨：“……”
很好，拳頭硬了。
調戲她她可以忍，但是罵她的救命恩人不行。
見四周還是一陣陣尖叫聲，停不下來，絕大多數還站起身來鼓掌。宿雨垂下眼簾，片刻，彎腰離開座椅，在四周人的註意力都在臺上之際，繞到後排。
“喲，美女——”
宿雨猛地伸手拎起男生的衣領，“你再重覆一次剛剛的話？”
幾人被宿雨過於大膽的動作楞住，包括周圍距離最近的幾人，也不由得被她的舉動嚇一跳。
“你——”
“別碰我。”
在男生要伸手抓她之前，她先頂起膝蓋，正巧對上對方最危險的位置。
男生不由得噎了噎口水，“你這不合適吧美女？”
宿雨冷笑，視線緩緩掠過一旁想動手拉她的幾人，“合不合適，看你們會不會說話。”
這時，四周的尖叫聲小了許多，有人開始叫喊前面的人坐下來。
宿雨仔細聽，確定音響裏傳出尚初陽的聲音，下意識微微彎腰，聲音也小一點兒，“你說別人三觀不正，你自己又正到哪裏去，在這裏不分青紅皂白罵別人私生子，不怕反彈嗎你？”
“你他媽敢罵我——”
“你先開的頭，怎麽，準你罵，不準我罵？”
男生面色都青了。
宿雨猛地松開他，嫌棄地拍了拍手，冷著臉一字一句道：“臺上發言的人叫尚初陽，尚家唯一正統繼承人，他是什麽人我不敢篤定，但絕不是你們這種調戲女生動作粗魯毫無風度可言的長舌男。”
說完也不管他們的反應，轉身彎腰回自己的座位。
臺上尚初陽的發言已經完畢，又是一陣陣尖叫聲。
尚初陽這家夥開學第一天就成了風雲人物，可真是去哪裏都一樣受歡迎，只怕再過不久，陽神的稱號又回到他身上了吧。
正想著，口袋裏的手機就傳來一陣震動。
她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，又瞥了眼遠處的寬大銀屏畫面已經換成主持人，才把手機放在耳邊，接聽：
“怎麽？”
“宿雨，我衣服臟了。”
啊，果然被女主弄臟了。
宿雨忍著笑，“嗯，怎麽弄臟了呢？”
“……總之就是弄臟了，你過來幫我看看能不能洗。”聲音裏多了幾分咬牙切齒。
她剛想笑，頭皮就傳來一陣撕疼。
扯頭發這種事情，她只見過，還沒人敢扯她。
宿雨緩緩冷下臉，對手機另一頭的尚初陽說：“臟了就臟了，你自己處理。我還有點事兒，先不跟你說了。”
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，她直接掛斷電話，回頭看向已經裝作若無其事吹口哨的幾人。
驀地嗤笑一聲。
“你們知道，國子監學院是憑實力說話嗎？”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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